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矮汉子一双颇为落寂的眼睛,陡然间精光大盛,忍不住赞道:“三尸兄,好俊的功夫!”站起身来,双眸目不转视地盯着黑袍客。那黑袍客嗓子发出“嘿”的一声,不见喜怒,却依然一言不发,只是平坐在凳上,双手扶膝,眼观鼻,鼻观心,心观丹田,吐纳运气。矮汉子见状,不再言语,静静地肃立于屋中一角,神色甚是恭谨。
过了良久,桌上的烛芯“噼啪”一声轻响,火苗上下吞吐,香蜡已燃烧了大半。窸窸窣窣中,黑袍客双肩猛然一抖,身上宽大的黑袍旋即抖落在地,露出了身后背负的一物。令人骇异的那物不是别的,竟然是一个人!寻常人倘若见了此等诡异的场景,恐怕早已吓得昏死过去,那矮汉子却面色木然,丝毫不以为意。
黑袍客背负的那人脸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,面貌瞧不甚清,身子始终纹丝不动。烛光摇曳,符咒被透过窗棂的冷风轻轻吹起,幽暗中但见那人脸色异常惨白,双目紧闭、眼窝深陷,毫无一丁点的生气,赫然竟是一具死尸!
原来那死尸经过防腐处理后,全身用斑竹篾片,一道又一道,紧紧地缚牢在黑袍赶尸客人的背上,整个儿再和赶尸人一起套在一件既长且大的黑袍里。黑袍客白天将这样一具百余斤重的尸体,挂在自己的身上,身形自是显得十分臃肿。一路上黑袍客挺直腰背,始终承提着背后尸体的重量,而双手垂直,紧紧贴在身体两侧,想来也是用力来分提着尸体的重量。他一路行来,其辛苦可想而知,单是这份体力及耐力,绝非常人能及。
黑袍客动手将束缚在身的斑竹篾片,一道一道解开,动作迟缓,显得极有耐心。矮汉子立在一旁,并不上前帮忙,只静观不动。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待得数十道斑竹篾片都解开了,黑袍客轻轻一个抖肩,那具尸体已从身上卸了下来。也不知尸身早已生硬之故,还是被黑袍客施了什么手法,那死尸卸下后竟自僵立在地,安然不倒。
黑袍客拿眼斜睨尸身,上下仔细端详,竟似在查验一件物什,隔了片刻,他喉咙中忽地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,身形晃动间,绕着尸体转起圈来。初始数圈他绕行的速度并不快,渐渐的却愈转愈疾,犹如一只陀螺,被一根鞭子在旁不断地抽打加力一般。再到后来,只见一团黑影,绕着尸体飞速旋转,直看得那矮汉子目眩神晕,几欲作呕。
陡然间,黑袍客身子戛然站定,烛火映照下,脸上隐隐现出一层黑气。他口中一声低啸,双掌齐出,一前一后拍在那具尸体身上,只听得“啪”、“啪”两声闷响,如中败絮。尸身微微晃了两下,兀自不倒。黑袍客旋即收掌,同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,似是练功已毕。
矮汉子凝神瞧去,尸体的眼眶、鼻孔、嘴角、耳朵等处,慢慢地一齐沁出血来。那人已经死去多日,若不是赶尸匠在尸身之上涂撒了特殊的草药,即便是秋高气爽时节,也早已腐烂发臭,如今怎么还会突然淌出血来?只是那血液粘稠发黑,全不似新鲜血液那般殷红,屋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臭。
如此诡秘的一幕,倘给常人瞧见了,莫不魂飞魄散,早已吓得逃开了去,那矮汉子却看得饶有兴味,舔了舔嘴唇,说道:“三尸兄,你的‘飞尸功’又大有精进啦,可喜可贺!尸父他老人家,对三尸兄向来最是青睐有加。”言语中透着一股艳羡。
黑袍客大剌剌地坐了下来,口中嘘嘘有声,兀自双目微闭,含光内视,缓缓地吐纳运气。过了半晌,矮汉子轻声道:“三尸兄,饭菜眼见快凉了,咱们将就吃点,吃完了用热水烫烫腿脚,也好早点上床歇息,明日再行赶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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